【明狄长篇】从心 第十一章
不知道写了啥心态炸掉了……明狄虐不起来怕是要完……
“我的回答，重要吗。”
狄仁杰的声音那么云淡风轻，明世隐淡淡扫过他的容颜，不再多话。
“是与否，不论于你还是于我，都毫无意义，只是一个借口罢了。”
狄仁杰总是能看懂，总是能明白。
他可以理解官场上一个微小举动背后的含义，能够懂得圣上一句话中暗藏的风浪，甚至能断定任何人做出任何事之后会定下的下一步决策。
可有些时候，有些东西，太过清楚了解，亦非善事。
狄仁杰更明白这一点。
——若我无法理解他人一举一动、一颦一笑背后暗藏的真实含义，那人许就不会离开长安了。
大道无为，不过如此。
“重要。”
寂静中，明世隐突然发话，轻如鸿毛，却又重若惊雷。他看着狄仁杰，看着他睫毛微颤，缓缓阖眼。
“你只知道尧天想要炸毁朱雀门，对武则天有所威胁，却不知道尧天长久以来真正在做的事。”
“包括残害忠良暗杀无辜？还是算上劫持商队抢夺货物？”
明世隐轻咬下唇，聚集了多时的怒意终在此时爆发，再云淡风轻不沾尘世的样子都遮掩不住，冰冷的话语带着嘲讽的语气响起。
“你知道自己经手盖印了多少被掉包的伪造公文，自己所遭受的多少暗杀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派出执行的，自己多少次被人利用成为一把排除异己的利刃？你知道，在大唐某处的士兵浴血奋战时，有多少官僚正在谋划着如何夺取功劳？”
狄仁杰不再做声。一片静默后，明世隐再次开口：
“我倒想看看，大唐深受爱戴一心为民的忠臣，是否恨我这个谋逆之人。”
狄仁杰睁开眼看向明世隐，轻叹了口气。
“你说的，我都知道。”
明世隐一愣。
“我厌倦这些纷争权谋，可我什么都做不到。”
他的话语里满是绝望和自责。他比谁都怨恨这潭名为政治的污水，他比谁都想要整治清理掉那些贪官污吏，他比谁都想要指责更正那个稳坐高位的人的一举一动。
可他深陷其中，而又无能为力。
如果脱离政治，会有更多的无辜人士遇害；如果轻易结仇，在朝堂之上会失去更多的助力；如果太过直谏，会招来圣上更多的暗杀明斗。
所以他没有离开，而是选择就任大理寺卿一职。他想尽一切可能，护长安，长安。
武则天寻明世隐的目的，狄仁杰又怎会不知。于武则天而言，明世隐的存在是对皇位的威胁，是必须排除的隐患。
可于她，狄仁杰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存在。
是永远只忠于一人的利刃，是绝不会背弃的鹰犬。
只是，开始渐渐脱离控制了。
可对那高坐皇位的人来说又如何，哪怕是再好的利刃，若有所损毁，再换一把便是。不过既是好刀，总应折在该折的地方。
所以金吾卫会向狄仁杰传出情报，所以才会让李元芳发现尧天收缴的火药，所以在上元之时才会有那场暗杀，所以武则天才会看着狄仁杰死在宴上而不动手。
武则天要给狄仁杰一个清理掉尧天的理由，要给明世隐一个不得不将争斗摆上台面的契机。
一如当年她对李白所做的那样。
狄仁杰看懂了，可他什么都无法改变。他亲自派人收集的所有证据都无比确凿，足以让尧天分崩离析，或至少可以使这个蛰伏了数十年的组织受到重创。即使他死了也没关系，总是有人可以代劳的。
无论如何时过境迁，他都还一如那时一般无能为力。这次若不是明世隐占得先机，强行让他远离政治中心，恐怕武则天的旨意传来后，狄仁杰想来仍旧会扔下令牌命人抓捕明世隐和弈星，绝不会有半分迟疑。不为其他，单单是刺杀这一罪名，便足以让武则天将尧天的所有成员凌迟。
“我不恨你，只是我不可能帮你，也不可能护尧天逃过此劫。”
“尽管你很想这么做。”明世隐接话。
“我很想这么做，但我不能。”
明世隐叹一口气，道：“不想与不能，非同义也。”
狄仁杰轻笑：“有差乎？”
“狄大人，且想清楚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吧。我们还有数旬的时间才会重新回到长安，大人有的是时间考虑。”
狄仁杰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，闭上眼轻哼了一声：
“无论我心中如何，对注定会发生的一切，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。”
明世隐心中忽的一痛。
数日后，长安，大理寺。
“殿下说，对那贼党的正式通缉要待少卿大人的升职文书发下来，才可。”
“那在下谢过公公了。”
送走了宫中皇帝派来的老公公，李元芳重新坐回狄仁杰常坐的木椅上。原本那人特意垫着的各类软垫，被褥都被人移走，椅子忽的有些嫌硬，但李元芳没有再抱怨，也不再会有人听他抱怨了。
桌上整整齐齐的放着高高一叠文书与笔砚，笔尖温润，稚嫩纤细的手提笔轻舔两下浓墨，取下一折文书开始批阅。字迹尚未脱青涩，却已有了大理寺卿工工正正的模样。
他不再是那个可以找人依靠，向人撒娇的小密探了。在整个长安城的恶意与阴暗显露无疑时，他要面对的，曾被人好好隐藏起来的一切，都以最为原始丑陋的样貌展现在了他面前。
可他无路可逃。除了面对，别无选择。
只是有时候，会怀念起那人温润如玉的笑容，会想起那人担忧嗔怪的言语，会在清晨时忽然发现脸上的泪痕。
开门声打破了寂静，只是听上去并不是十分紧急。
“少卿大人，城中明观坊失火了。”
笔尖一顿，纸上瞬间晕开一片墨渍，李元芳匆忙将毛笔悬起，搁在笔架上放好，竭力用平静的语气问道：“可有伤亡？”
那金吾卫也只是来通报的，并未察觉李元芳声线的细微颤抖，回道：
“四周坊间尚无伤亡，至于明观坊内部，就不得而知了。只是邻居皆言此坊间并无人常年居住，不过有人言前几日曾见过一少年进到坊间，至今未出......”
李元芳飞快抓起灰色斗篷，从金吾卫身旁穿过冲出房门，边系颈间的棉绳边道：
“李某先去现场看看！”
“大人！火尚未灭，怕是......大人！”
——千万......千万不要是你啊......